总集篇上 (第6/10页)
折雨仙君显然想到了摧云君早前定的这条规则,脸上满是无奈:“好算计。”
宁瑞蔼长身玉立,身后侍从接过他解下的斗篷,露出内里玄色衣袍,其上绣着四爪金蟒,珍珠点睛。
“火轮国陛下,恕瑞蔼冒昧打扰,稍备薄礼,还请笑纳。”
皇帝淡淡扫了眼他身后使臣捧的几个紫檀木盒,精雕细琢,镶金嵌玉:“你贵为三素国储君,自不缺知冷知热的贴心人,为何非要求娶姜旭?”
她已代姜旭拒绝了他很多次,没想到他今天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来访,杀了她个措手不及,为免失礼,只好匆匆接见。
使臣将檀木盒递给宫人,宁瑞蔼垂眸不语。
皇帝蹙眉,玉质冠冕上金色流苏微动,不解道:“既相见不识,非情深意切,何必?”
“确是本宫执念。”
宁瑞蔼垂眸,下意识摸上了脸颊。
转世轮回,重塑rou身,那抹扭曲的疤仍随着执念刻在他的灵魂中,每每想起都痛彻心扉。
少时回忆鲜活如昨,他与她之间业已横亘了千沟万壑,如今的她,更是将他忘得一干二净,连仇恨都不曾有。
九昼十二年。
那时的姜旭天真烂漫,热衷于抓着木剑到处跑,幻想自己是个锄强扶弱的游侠。
天空阴霾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拍在林间落叶上,渗入沃土,滋润万物。
她执剑抱头,顶着雨抄山路回家,却在树丛里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半大少年。
他双眼紧闭,气若游丝,大腿上有个深深血洞。
姜旭做不到视而不见,赶在第一道惊雷炸响之前,哼哧哼哧将他拖到不远处的洞xue中躲雨避寒。
她给他喂水,掰了早上没吃完的烧饼,又扯了袖袍,掏出游侠标配的金疮药给他包扎伤口。
等她凑完小火堆正要离开,却听那人口中嗫嚅出一句:“别走……”
她思索半天,最终还是冒着雨下大回不去的风险,陪在他身侧:“好。”
洞外大雨滂沱,洞内火光渐暗。
雨水顺着石头缝隙渗入,终于,火光熄灭,石壁阴暗潮湿,哪怕是盛夏,寒意依然激起姜旭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她等了将近一个时辰,雨声消弱,淅淅沥沥,这才起身离开。
朦胧中,他听见她大义凛然道:“在下有事,先行一步。少侠保重,江湖再见!”
少年迷迷糊糊地弯了唇角。
后来,他被亲信寻着,离开前,在洞口旁看到一个被雨水濡湿的灰堆,如丝如缕的黑烟自灰堆顶部逸散。
待他平安回宫,亲手用温水将染血的半截袖袍洗净,差人寻它的归属。
布料质感滑顺,用者非富即贵。
属下顺着这条线索暗中调查,这才得知那日在边境处救了他性命的,是火轮国将军之女姜旭。
彼时其父姜将军例行巡察,顺道携家眷赴边境一览壮丽风景。
然姜旭成天乱窜,将军待了几日,她便野了几日。
人人都说将军养的不是小姐,是只野猴子。
那日街坊瞩目,她浑身淋湿跑回驿馆,袖子还扯掉半只,露出藕节似的白嫩胳膊,没形没状的,挨了她娘亲好一顿骂。
他一直惦记着这恩情,想着无论如何都得还上,却碍于身份无法独行。每想一次,他对她的惦念就深一分,久而久之,竟成了他放不下的执念。
天不怜,九昼廿年,四国暗流涌动,三素皇帝被诊出罕见病症,欲于生前实现一统天下的宏愿,却遭储君激烈反对。
皇帝失望至极,将宁瑞蔼囚禁宫中,难商国事。
他只得艰难讨好,然解禁时,三素已与奇水、长庚二国达成协议,距离三军铁蹄践踏火轮,撕毁四国和盟,只等一个信号。
姜将军身死边境,不过是火轮国衰亡的象征,换成任何一位赴火轮边境巡察的将军,结局大抵都是如此。
然而三皇都没想到,火轮国异军突起,杀出一位彪悍女将,神挡杀神、佛挡杀佛,身为副将冲在阵前,全然是不要命的打法。
他知道,她痛失双亲,一定恨透了三素。
前有孤女背水一战,后有薛金虎老将出山,拉开战线,将三军食水供给切断。
如此缠绵月余,三军将士弹尽粮绝,气势颓丧,节节败退,无奈退兵。
宁瑞蔼自认以怨报德,罪孽合该被刻在地府门前,引得千人唾骂、万人践踏,能讨来这第二世的苟且已是万幸,哪怕相见不识,也甘之如饴。
此战后,四国均元气大伤,维持了短暂的和平。
但三素皇帝身体每况愈下,征服三国的野心日渐昭彰,最终不得不使了最阴损的招数,重新挑起战事。
他设计令年迈的薛金虎葬于流民乱棍,火轮国民愤滔天,内乱频发,他又趁机祸水东引,放出迷雾,再次将长庚国拖下水。
而后祸事接二连三地发生,四国无一幸免。
九昼廿三年,他和她于战场重逢。
她显然是认不得他的,而他